第(1/3)页 这种货色凭什么以圣明天子自居?! 安乐抬眸看向面前的李隆基。 少年手指缠着马缰, 吊儿郎当,肆意散漫,说着恶毒的话, 面上却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,仿佛自己不是在咒别人一尸两命, 而是闲话西窗下的玩笑话似的。 安乐眸光微冷。 ——她不喜欢这种拿人性命说笑的薄凉冷血。 尤其是拿她阿娘与阿兄的性命说笑。 “李氏子孙?” 安乐凉凉出声, “这世间哪还有李氏子孙?” “你我皆姓武。” “三郎, 饭可以乱吃, 话不可乱说。” 安乐声音冷冷,“否则便是祸从口出,落得与我阿兄一样的下场。” 李隆基面上揶揄冷笑微微一滞。 安乐收回视线, 不再理会李隆基。 抬脚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,径直走进太平公主府。 李隆基眯了眯眼。 “三郎, 那个稳婆?” 自家主子与安乐不欢而散, 亲卫拱手请示。 “既然她不需要,那咱们还留着稳婆做什么?” 李隆基轻嗤一笑, 不甚在意,“打发了。” 安乐入府,侍女引着安乐来到内院,殷勤奉上茶水, “八娘,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。” “公主此时正在会客, 等她忙完了,便会来见您。” “有劳姐姐。” 安乐胡乱饮了一口茶,便把茶盏放在小几上。 ——此时的她, 着实没心情品茶。 半刻钟后, 太平公主扶着小侍女的, 慢腾腾走进花厅,“裹儿今日怎有心情来看姑母了?” “自然是想姑母了。” 安乐勉强笑了一下,上前挽住太平公主的胳膊,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,“几日不见,姑母越发风华无双了。” “到底是姑丈好福气,能得姑母这样的妻子。” 太平公主忍俊不禁,扶着安乐的手,仪态万千坐在主位上,“你这性子来说恭维话,到底是难为你了。” 安乐眼皮微抬,对上太平公主妩媚凤目。 那双眼睛与她祖母极像,但祖母更为凌厉迫人,而姑母却是妩媚多情,像是一汪春水盈在眼睛里,让人不知不觉便能陷进去。 事实上,姑母也的确比祖母柔和得多。 武家人疯狂攻击四叔的那段时间,是姑母从中周旋,护住了四叔与四叔的孩子们。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安乐松开太平公主的胳膊,一撩衣裙,转身跪在太平公主面前,“姑母,求求你救救阿兄与表兄!” “阿姐即将临盆,她受不住这样的噩耗。” “重润与延基糊涂,圣人岂是他们能妄议的?” 太平公主轻摇团扇,平静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,“如今他们遭此大祸,是他们咎由自取,怪不得旁人。” 安乐深吸一口气,“是,阿兄有罪,但罪不至死。” “求姑母看在我阿姐即将生产的面子上,救救我阿兄。” “即将生产?” 太平公主懒懒挑眉。 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,她轻轻笑了一下,“我可以救你阿姐。” 安乐心中一喜,“姑母的意思是——” “我当年生产也是凶险异常。” 太平公主放下团扇,轻啜一口茶,“幸得一稳婆有些本事,才让我化险为夷,母子平安。” 安乐脸色微微一变,“姑母!我阿兄——” “裹儿,重润延基糊涂,难道你也糊涂么?” 太平公主搁下茶盏,淡淡打断安乐的话,“重润延基死了,才能保你阿耶阿娘乃至武家人的平安。” “是要阿兄还是要阿耶阿娘,你没有选择的余地。” 太平公主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。 然而安乐却被这句话压得有些喘不过气。 她是阿娘在流放路上生下来的女郎,那时候的阿耶连件像样的襁褓都找不到,只得脱了自己的衣服包裹着小小的她,于是她的乳名又叫裹儿。 裹儿,裹儿。 她就这样被阿耶的衣服裹着,与阿耶阿娘一起到了流放之地,房州。 房州远在千里之外,环境恶劣且艰难。 古往今来,娇生惯养的官宦之后死在流放之地的不计其数,巨大的生活差异让官宦之后接受不了这种落差,不是郁郁而终,便是吃不了苦而选择自裁。 但阿爷阿娘却活下来了。 不仅活了下来,还将她养得很好,她在房州野蛮生长,骄纵任性,哪怕生活环境一团糟,她依旧被阿爷阿娘养得热烈而张扬。 她不知道宫廷斗争是什么,那样的事情离她太远太远。 也因为没有享受过优越的宫廷生活,所以她无法比较,所以她觉得流放之地苦虽苦了点,但全家人都在一起,热热闹闹过日子。 如果阿耶不会时不时情绪崩溃,掩面大哭一场的话,她甚至还会觉得流放之地的日子并不差。 直到她与阿耶阿娘被祖母接回洛阳。 直到她看到了洛阳的繁华,天家皇室的尊荣体面,她才知道自己以前过得究竟是什么,才知道阿耶为何会突然恸哭,甚至会生出自裁的想法。 锦衣玉食金奴玉婢才是天家皇室该有的生活,而不是苦寒荒凉的流放之地。 而勾心斗角生死一线间,也是天家皇室该有的东西,而不是兄友弟恭,和乐融融。 而生杀予夺,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距离,也是天下之主该有的东西,而不是她想象中的慈爱的祖母。 ——她接受了神都洛阳的繁华昌盛,便该一并接受属于这神都属于宫廷的残酷冷血。 安乐手指撑着地板上的锦毯,慢慢站起身,“多谢姑母指点,我知道了。” 天威难测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