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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卢秋菊把她姆妈托起来，老人轻得像一片絮，没有一点重量。

    卢秋菊眼圈都红了，姆妈的个头不高，但也不至于轻到这地步。昨天，卢秋兆家里宾朋满座，他们在前面吃肉喝酒，到了吃饭的点，没有人给她姆妈端吃的，她来娘家是客，嫂子不说话，她不好主动给姆妈弄吃的。

    卢秋菊自己没有怎么吃，用只碗装了不少菜，翠喜看到了，才说了一句，“秋菊，是不是给你姆妈夹的菜？要不，你给她端到后面去。”

    她才知道，姆妈被挪进了猪屋，隔壁就住着一头猪。

    卢秋菊给姆妈喂完了一碗药，药效应该很不错，老人昏黄的眼珠子多了一丝清明，她之前认识卢秋菊是靠本能，现在似乎真的认清楚了小女儿，“菊儿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
    “姆妈，你好点没？”卢秋菊不知道女儿的药是从哪里弄来的，但看样子，效果还不错。

    夏清说是从老道士走的时候留下来的药方上抄的。

    看来老道士还是很厉害，也可以说夏清很聪明，居然用对了药。她原本还不放心，夏崇平说，中药就算用错了，喝上一顿也喝不死人。

    “我又没事，地里的活不用干了？好生的，你来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这都过年呢，地里哪有活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种荸荠吗？有没有挖了去卖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种，他爸说不种，种了也卖不了几个钱，还麻烦。”

    “唉，总要想办法挣几个活钱。我这一病，又没人帮你去割松树枝了，再过两天，家里用什么烧火？”

    “姆妈，去年没有烧窑，以后都不烧窑了。家里烧的那些砖都够了，砌了院墙。去年做新屋，都是买的砖。以后有柴烧了。”卢秋菊带了哭腔，眼泪唰唰地往下掉，她忍不住了。

    后门口，翠喜喊道，“秋菊啊，你哭什么？我是没给你姆妈吃还是没给你姆妈喝？”

    大门口，卢秋兆坐着嗑瓜子，听到之后，吭都没吭一声。

    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，卢秋菊以前是穷，到处欠债，欠她二哥的最多。现在她谁都不欠了，腰杆子也多少挺起来了些，“翠喜姐，我没说你把我姆妈饿死了，我姆妈病了，还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，我哭两声又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你要哭也别在我屋里哭啊，要哭等你姆妈死了再哭，现在哭什么？大正月里，真是晦气！”翠喜说完，甩脸子走了。

    “菊儿，别哭了，回去吧，快回去，不要来看我了，我就这样，活了快七十几的人了，还怕死浪费了？”

    “姆妈，你一天好都没有讨到过。”卢秋菊几乎哭出声来了，她看了一眼她姆妈床上的铺盖，大冬天里闻不出什么味儿来，屋子里大白天也看不清楚，却能够看出是她姆妈以前用过了的被褥，也没怎么洗过。

    当然，除了她，不会有人帮她姆妈洗，她当女儿的，说起来也有愧，平时是真不敢来，她怕看嫂子的脸色，关键也怕嫂子和她哥吵架，更怕她走了嫂子虐待她姆妈。

    但清儿说得对，她委曲求全，翠喜就不虐待她姆妈了吗？无原则的妥协就是软弱，她读书不多，不太理解意思，但也知道，她今天一定要争一争。

    “姆妈，我做了新屋，把您接去我那里过几天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“不去。你三个伢，负担也不轻，做了新屋越发困难，我去你那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姆妈，就住几天，等您身体好点，我再送您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我两个儿，哪轮得到你给我养老，我不要去你哪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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